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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齿与邪魔的纠缠——谈新界面之动漫亚文化

2006-07-15 15278 0
 虽然在敦煌壁画中可以找到《九色鹿》等佛本生故事的连环叙事源头,民间历代流传的套色木版年画和春宫图似乎有些渊源,但动漫作为一种艺术资源的引入,依然是大规模的来自日韩引发的泛亚洲化的流行美学潮流。

  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青年,由于心理上的不成熟和对家庭的依赖性,使其中的一部分人下意识的拒绝长大,宁愿沉醉于白日梦般的幻想,患上“彼得•潘综合症”。 苏格兰作家詹姆斯•巴里(James Barrie)笔下的彼得•潘,生活在梦境一般的“永无乡”中,永远也不想长大。在现实生活中表现为,不愿离开学校,不间断的尝试更高学历的考试,着装哈韩哈日,追捧动漫美感。经过多年的浸泡,动漫的美学趣味已经真正的渗透到了生活的每一个毛孔,成为一种司空见惯的日常状态。它在趣味上自成体系,另辟蹊径,但基本属于大众娱乐的泊来品,一种对青春期记忆的文化消费,一个日韩款的国际流行的时尚样式。内容上,它可以是柔情少女漫画、暴力的铁血漫画、色情的成人漫画,幽默的励志漫画等等。形式上,它即可以是单线勾画,手办着色,也可以是3D建模。

  卡通绘画具有强烈的模式化、样式化的因素,不能够像真正的卡通漫画一样的进行长篇的连贯性的叙述,只能用单幅平涂的方式抽像的表达一些概念化的感受。所以很难维持长久的兴趣,也少有余地进行长期的实验和自我创造。如火如荼的卡通绘画也许终将与商业结合走向艺术产业化。卡通动慢伴随着成长的艰涩经历,代表着童年时期懵懂的价值观,理想主义,语言方式,和梦中的成人世界。但不论是卡通的读者还是创作者,都以非常快的速度更替,就如同对儿童文学的消费,它更适合在一个成长过程中的年龄阶段的文化消费产品,而不是一个最终的结果。虽然我们依然心甘情愿的患上“彼得•潘症”,但生活终归会来找到你,气急败坏的打碎梦幻。卡通绘画更像是“文人画”,适合做精妙趣味的高低品评而不能分析,它能使人逃脱出现实空间,用暂时的舒缓,屏蔽掉整个社会。

  艺术创作中,卡通更像是一种拟人化、叙事化、扁平化、夸张变形的图像叙述方式。它经常利用卡通形像先天具有可爱甜美的因素,以一种内容与形式的冲突,来强化语言上的矛盾和对比。在现实和虚幻的挣扎中,对KAWAII美感的利用,处于一个不稳定的状态,依然在梦幻和梦醒的两维之间左右摇摆。出于对特殊身份和价值观的强调,对流行风尚的追逐和特殊暗语的形成,新动漫艺术已经跳脱于日趋完善的主流价值观和评价体系,以来自大众流行和草根的文化养分,形成了一种原生的亚文化的形态。

  一、 可爱的LOLITA情节

  萝莉一词来源于纳波科夫(Vladimi Nabokov)的小说以及同名电影《洛莉塔》(Lolita,又名《一树梨花压海棠》),描述了一个中年男子对一位未成年少女自我毁灭式的爱恋故事,从此,Lolita意指15岁-12岁,天真、挑逗、明亮、邪恶、成熟集于一身的狡猾迷人的性感美少女。Lolicon被译作恋童癖,指对年纪轻、未发育、天真无邪、惹人怜爱的可爱女生的欲望和兴奋的病态感觉。作为萝莉一词的反意词 “正太”(Shota),是源自漫画《铁人28号》中的金田正太郎。在80年代,日本形成了“对身穿如同正太郎那种西装加短裤的同年龄层男孩抱有莫名好感”的“正太情节”。正太就是对小男孩的迷恋,要求具有可爱的脸蛋、无须、身材修长,没有太多肌肉的女性化倾向。包含了同性与异性的取向后,“正太”与“萝莉”形成了一整套燃起欲望之火的恋童癖理论,具有柔弱女性化的蕾丝花边和幼稚化倾向,颜色为浅粉、浅绿等明亮欢快的淡色系,成为ACG(动画Anime、漫画Comic和游戏Game)中所青睐的氛围。喜欢开限制级玩笑的《蜡笔小新》,不求上进的《樱桃小丸子》,猪样的憨态少年《麦兜》,永远长不大的《神探柯南》,都是幼稚化美学的代表。在当代艺术中,村上隆的站在浮世绘波涛汹涌的大海前不时变换喜怒哀乐的Mr.DOB和 “Hiropon” 波霸美少女战士,以及带着点邪恶的坏和忧伤的奈良美智的鬼少女娃娃,在结合了日本的民族记忆与现实的私体验后,无疑代表了此种美学的先驱。

  新界面展览中,陈可的油画作品利用了网络动画表情符号中的彩虹色,柔和光滑的变幻色彩,像春花在清晨中初放,淡淡的舌尖上的酸甜,美好到不真实,仿佛会瞬间逝去。画面中的小女孩的表情如沉浸在昨日梦幻的享受之中,不愿醒来。有很多闪亮的小水滴纤细而柔软的滑过,或者一些带着美丽的螺旋小刺的仙人掌,把梦幻轻轻划破。

  杭州王可的脆弱的石膏皮质感的卡通娃娃,一些小道具和娃娃的打扮有时充满了一种暗示性的引诱,这些小小的Lolita总是遮遮掩掩,偶尔流露出略带邪气的眼神。蓝色的多云天空,总是出现在想像之中和电视屏幕里,现实之中总是无处可逃。这有一种恬静而安宁的气息,源于80年代艺术家出于本性的表达。四川的何伟的邪恶的女孩子气十足的小妖精,在抽像的色斑中浮现出来,带着一种善良的邪恶,有瑕疵的纯洁和危险的美丽。季大纯充满情趣的蠢蠢的木讷小熊,兰庆仑俯仰于天地之间的若有所思的蛋人,张俊波狂欢般绚彩的足球玻璃人,许坷的俏皮的小鱼,杨世艳秃头的女人,都可以被看为在此种美学之下进行探索实验的作品。

  二、 魔化的GOTH美学

  西炯子的漫画《蔷薇姬》,开场第一句 “吊死我,吊死我,用蔷薇花环吊死我” ,代表了歌特(GOTH )美学的内涵。和传统视优雅、精致为美的观念不同,歌特美学代表了艳丽的忧郁,浓重的黑暗,强烈的恐惧,性别混淆与迷乱。多数GOTH有消瘦苍白憔悴的外表,他们是穿著黑风衣、脸上涂满白粉、身体打环、涂上黑色唇膏和黑指甲油的黑发或浅色系红发黄发的愤世少年。容格第一次提出了“心灵阴暗面”这个概念,我们的灵魂深处潜伏着一些丑恶的嗜好,作为灵魂中的“暗面”,是被理性拒绝表达出来的罪恶,它总是伺机而出,在人的潜意识中蠢蠢欲动。歌特对暗面的崇敬,使被主流文化所压抑所排斥的特征在亚文化中得到补偿。哥特美学如同一面被涂黑的镜子,通过对死亡、妖魔化、破坏欲、施虐和受虐中获得对某种压抑的释放,一种向内的释放。对吸血鬼、邪教、尸体、魔鬼主义的崇拜,则是歌特的变体,不断的传达一种哥特式的神秘而黑暗的力量。中国古代传奇志的《封神演义》、《山海经》、吸血鬼电影《范海辛》、日本传说奇幻电影《阿修罗之瞳》、灵异卡通《火影忍者》等等,其中人与魔的互相撕裂与转化过程,从趣味上说,都是歌特的。

  对不可避免死亡的接受与认同,及人生黑暗面的承认,是歌特的一大特点,暴力美学也是其中的一个分支,以美国导演昆汀•塔伦蒂诺(Quentin Tarantino)为其最高代表。在他的影片《低俗小说》和《杀死比尔》中,暴力的痛苦和残忍被全面颠覆,成为了一个玩笑,一个日常的生活状态,一种唯美而残酷的镜像语言。他的影片里充满了无铺垫、突如其来的杀戮或死亡,暴力除了娱乐,没有任何意义。科波拉的电影《处女自杀》则在讲诉青春期自毁的故事,谁的青春期不苦闷?在《CS》游戏里是被不断强化的虚拟的无止境的杀戮的快感,北野武的暴力是平静的谋划,慢悠悠的逼近,突然间出手,鲜血四射,脑浆飞溅,真实、震撼、冷静。以及诗意暴力和优雅暴力,也许不是在宣扬暴力,而是把暴力变成了一种虚拟的形式和自我的表达方式,根本上是一种反暴力。

  娄申义的《彩虹少年》中,一个瘦弱的白衬衫红领巾少年,目光坚定,如同复仇天使一般毁灭自身。他举起一只已经魔化变形的粗壮手臂,用生长出来的怪异武器刺穿自己的头部。《敬礼》中,精神委琐的少年的魔化独臂则变成了长着獠牙的大棍,象征内心压抑着的强大由仇恨驱动的攻击力,而这力量此时却失去了目标和方向,兀自的在空中挥舞。

  “Cyborg”,这个名词是Manfred Clynes与Nathan Kline于1960年所提出,指的是采用辅助的器械,来增强人类克服环境的能力,后来指有机和人工的系统存在于一个生物体上。假肢、假牙等这些人工器官,将人变成了Cyborg。在《终结者》、《机械战警》中,Cyborg是机械入侵人体的交融物。电子智能科技、仿生机械、生物再造工程的应用使事物的属性越来越模糊,赵光辉的想像物在机器与生物的两可之间,他把这个变异的怪物打磨得漂亮而充满意味。

  韦嘉的作品《48小时》中,裸体的少年在黑色的水域中的寂寞的皮筏之上,一束莫名的光投射在旁,充满了对存在生死的孤独困境的哲学关照和思考。《野蛮春天》的雨中暗夜冷绿仙人掌丛中的脆弱花朵也传达出抒情歌特般的阴郁。王光旭用铅笔涂黑的小卫和残破的碎片,则是以双重破除的方式来消解学画时素描训练的梦魇。破水则是对猫体内的虐恋剧情进行了露骨的描画。

  可爱的LOLITA情节和魔化的GOTH美学看似发展为动漫的两极,互为悖论,但依然可以互相融合。电影《下妻物语》中从始至终对比和宣扬了这两种美学,当肮脏洋娃娃桃子从泥水池中走出,杀气毕露,GOTH和LOLITA两者殊途同归,最终和谐统一。在时装领域中流行的“混搭”,蕾丝、丝绒和鱼网、牛仔、皮草的纠缠,可以混合处女新娘的圣洁与千年女巫的邪恶。玫瑰与骷髅这个象征着柔情而恐怖的泛俗化标志,已经以另类为买点在流行文化和商业文化中滥觞开去。这种混搭的气质,以其丰富与矛盾,惊骇与唯美,将会激活日常体验与艺术实践的关联点,爆破力极强的穿透整个一代人内心深处的记忆。

  “新界面”一词是对青年艺术中创造新美学的概称,它包含了动漫卡通艺术,消费娱乐文化的艺术转化,传统文化的还魂转世和返照内心私人化体验等多种具有巨大包容性和革命性的艺术新状况,它将脱离原来的与现实和社会互相返照的艺术层面而形成一个以个人化的网络虚拟体验和娱乐化经验为基础的新的“界面”。新动漫卡通艺术作为创作新转向的多元中的一元,以其扁平化的视觉样式,亚文化的价值取向,大规模的来自此在的日常生活经验和环境视觉资源,从而区别于以往的艺术实践,无疑是具有前所未有的生命力和无所畏惧的创造力。作为青少年阶段性的过渡中的美学产物,它可以视为一个通向更广阔社会现实的过程,现在从事卡通绘画的过渡期中的青年艺术家,也许终将走向日常生活、娱乐文化、消费文化,传统文化以及地域经验对视觉经验的表达。卡通文化提供给人们一个新的观看世界和表现世界的通道。在这个镜片之后,世界变得更加纯美和宁静,使人得以片刻的逃遁出压抑、紧张、窒息的现实空间,重返童年记忆的旧园,获得无限空阔自由的别样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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