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只能讲景观设计了,我的题目是走向新景观。我们对景观的认识有一个误区,好像就是霓红灯、花园、园林。我今天反过来讲景观是一个生存的艺术,必须解决生存的问题。特别在当代的中国尤其重要。这是公元前2000年在中国黄河岸边浪家遗址,一起泥石流灾难事件淹没了整个村庄,留下了尸骨。在那淹没的一刻,一个妇女仰天哭号,祈求神的保佑。这位神就是大禹,左边拿着准绳,右边拿着规矩,他是来测量大地、规划大地。前科学时代的景观设计。由于大禹的降临,携千百年的失败与成功经验,才有了灵秀的中国大地。灾难经验演绎了文化景观,演绎了我们桃花源,也演绎了我们桃花源和谐社会。这就是我们景观。找最佳场所,营造了这样的桃花源。我们都认为它是充满诗情画意的,想不到这是来自生存的方面,为了生存我们设计了这样的家园。
今天全球化、城市化背景下,农耕式的桃花源即将过去,我们遭受新的灾难、危险。这意味着当代的大禹的责任就要落到我们当代设计师的身上,我们同样要解决生存、灾难问题。看北京CBD,再看上海浦东,这就是我们所追求的城市。像这个城市不客气的说就是一个牙科大夫的工具箱,这是大的,从室内走向室外。如果室外环境都是这样,我们室内环境做的再好,可以说环境仍然不是很理想。
这是杭州,杭州是理想的桃花源,中国几千年都把杭州作为最美的家园。但是连杭州都是这样的,全国又是怎么样的?全国大地是怎么样的?整个都是破碎化、整个都是垃圾化。所以一个期待复兴的民族就因为农业时代桃花源的消失,我们面临多重的忧患:第一个危机,设计师无论做一个家具还是一个灯泡、大地、城市,我们都面临着生存危机。13亿人口中65%未来15年将移居到城市,每年3500公里土地被城市侵占,每年由于环境污染带来的经济损失相当于当年GDP增长,我们干了半天都是白干,因为每年带来的破坏有20%。50%的湿地在过去50年内消失。我们消耗到世界的54%水泥。水的问题,北京街头的水,刚刚下完一场雨,可以看到汽车在水里。同时船在岸上,这是一个极端的雨水不调和的年代,这是中国所面临的危机,旱稻不调。这是今年的风沙,1/3的中国被黄沙覆盖。土地和食物,过去有6700万的土地被无情的推平。大家都在谈这些问题,但是我今天不是谈这些问题。我今天讲只要我们有合格的设计师参与,本来都可以避免。然而我们没有,我们在犯严重的错误。
请看我们以水为敌的工程思维。看看我们深圳河被搞成什么样的,看看海南省被搞成什么样的,看看长江被搞成什么样的,所以上帝死了。因为我们与水为敌。尼采说,上帝死了,人也将死亡。
我们为了单一的排洪、排污,我们毁掉一个完整的生态基础设施。我们54%的水泥跑哪里去了呢?这就是我们水泥的去向,一个诺大的广场,这是汽车、这是人。我们建了不该建的东西,我们把水泥都倒在稻田里去了、马路上去了。这是我们深圳,明明有植物可以在这里生长,不需要灌溉,而我们恰恰在建一些需要灌溉的。北京浇灌一平方米土地需要一吨的水,我们中国有420个城市缺水。深圳是严重缺水。侵占了不应该侵占的。本来不应该发生海啸,结果发生了。因此,我们面临着生存危机。这是第一大危机,生存危机。设计师要解决生存上的问题。
第二大危机,身份危机。我们是谁?我们妆点自己室内,可以看到我们的窗帘、座椅,都试图把自己打造成中国人。然而中国过往封建帝国的华丽与现代西方之间,我们不知所措。这是秦始皇穿西装和穿龙袍之间,我们出现了精神分裂,我们不知道自己是谁。连我们的脸孔都需要韩国人整容。100年前我们不存在身份危机。塔有塔的身份,建筑有明确的中国身份,甚至我们的轿子、帽子、服装都是中国身份,这是没有问题。150年前没有困惑,我们现在充满了困惑,不知道该自己打扮成什么人。
我们是谁,不光是普通人的困惑,也是市长的困惑。是古典的西方帝国呢?这就是古典的西方帝国,这是广东某一条大道,这就是古典巴洛克风格。我们是谁?我们试图把自己打扮成传统,打扮成封建帝国的古典,所以我们才有这样的华表、才有这样的龙柱,因为我们认为这样才是中国的,我们搞错了。
我们认为要把自己打扮成现代人,结果把这个当成现代。这是CCTV大厦(图),我们把自己打扮成现代人。但是这个现代人是谁呢?只不过是穿着西装的秦始皇,他本质没有改变,只是形式改变了。因此我们面临着文化身份的危机,不知道自己是谁。古典西方的巴洛克还是现代的中国人。
第三大危机与挑战,草根信仰危机,精神家园的丧失。我的祖母曾经曾经告诉我,当一棵树长大后会变成神。鱼虫鸟木时间到了会变成神。我们的山、水、林和土地本身又何尝不是?祖辈修建庙宇用于供奉和庇护这些自然的申领,我们曾经相信这些精神庇护着我们现实的生活以及指引我们未来的生活,正因为神灵的出现,我们生活充满了意义。从风水树到土地庙,无不栖息着保佑一家、一族人的神灵。这个物质空间体系我们正在损害,可以看到风水树,我们都毁掉了。同时把最后一条溪流也拦掉了。几年内有4000万农民失去了土地,没有了家园,都变成所谓这样的美丽的城市(图),有1.3亿流动人口,他们的精神家园何在?城市给了我们什么,我要回家。就像这棵孤树一样离开了家园。这是我们正在做的世博园的工厂,可以看到由于这样的搬迁,我们有大量的人失去了土地。曾经以工厂为家的人精神家园何在?
这是三大问题:生存问题、民族身份问题、精神家园问题。面对三大挑战,设计师任务是重归桃源。严重的生存危机,文化危机,精神家园危机,再次互换神灵的降临。这个神的天使就是设计师。设计师就是把神的精神付诸实现。解决大地生存问题的就是景观设计学。源于大禹,在新的土地上创造新的和谐,一个新的桃花源。也只有景观是自然过程,历史文化过程,人类精神过程,通过景观我们可以协调这样的天、人、神多重关系。
做了几个案例:第一,与洪水为友的生态防洪途径。像大禹那样对待我们的土地、河流。这个案例是在浙江,我们成功说服市长停止用这样的单一目的的防洪工程。因为新的防洪理念、新的设计理念制止这种防洪工程,把一个过去是这样(图),现在恢复成这样(图),一年后河流恢复了生态,青蛙回来了、鲶鱼回来了,田地也回来了。这都是当地的野草,几乎不需花一分钱管理。现在变得生机勃勃,充满灵醒化。这都是河边的湿地(图)。这就是解决我们当代环境问题的一个途径。我们不需要这么多园艺品栽培,我们只需要尊重我们脚下的土地,重归大禹的治水理念。
第二,在书声中融入稻香,稻田也可以变成美化我们环境的材料,不但生产,也提供美。这是去年获美国景观设计师奖的(图)。这块地原来是一个新校区,校长告诉我没有钱用来美化,只有钱盖房子。第二,明年就要建校,让几千名学生来这里读书。怎么办?稻子可以给我们提供最简单、最便宜、最美的景观。稻田里可以读书、可以散步、可以放羊,割完稻子留下的给羊吃。教授穿越稻田喜悦的心情,近距离观看稻穗是这么多美。插秧节,我们不是作为一个虚假的文化,而是把真实的文化过程引入到校园。插秧节、收割节,收割完的稻田可以称呼艺术。收割的稻子可以称为产品、纪念品。这就是第二个例子。也就是说如何用最便宜的东西把生存问题、环境问题放在最重要的位置,自然就可以成为美。
第三个例子,我们正在做的世博园,上海世博会是本世纪最大的工程,我们正在做核心区。这块有大量的工厂,钢铁厂、铁轨、钢轨,我们的设想是尊重这块场地原有的遗产,合理的处理洪水,把湿地引进,把遗产保留下来,然后把人引进。这就是融合了自然、人,通过对比来形成这样一个特点。第一个特点,利用原有码头建立冰河带。第二,内河湿地。第三,沿着湿地形成一个树林。最后在世博展览区形成一个庭院,把庭院搬到户外来,变成现代艺术的展示空间,最后有一个世博轴,不能改的情况下做了世博广场,我们会同不同需要工程,做了一个遮荫棚,最后变成这么一个总归的方案(图),我这里给大家简单看一看。这就是总图,外面的滨江带(图),中间是湿地,然后一条红色的布道穿越湿地。
我们看一个动画就算结束了,这就是世博园正在做的设计。
我们再看一个动画就算结束了,这就是世博园正在做的设计。
(播放世博园设计动画)
讲解:记忆上海的过去,展望上海的未来,过去曾经是一个工厂、钢铁,未来是一个新的生态理念、人文精神,带来一个新的上海。这是世博广场,气球里充的是氦气,用来遮荫。满足8万人的需要,这么大的一个广场怎么遮荫?我们就在天上放气球。穿越湿地的红色通道,保留工厂框架,但是把里面的东西都已经移走了,还有大量的空中花园、绿化。室内室外完全融合在一起的。底下就是一个湿地,艺术长廊是在湿地之下,穿越湿地。这是保留原来一个码头,变成一个茶室。
谢谢大家!
主持人(蔡强):我们设计师朋友有没有问题请教俞孔坚教授的。
记者:你好,我是深圳室内设计网的记者,您怎么看待我们深圳的景观设计?您觉得我们园博园景观设计还有建筑质量之类的一些东西如何评价?谢谢俞教授。
俞孔坚:在这里评价深圳肯定不算合适,深圳整个设计文化肯定是走在中国前面,而且中国把深圳定位成“设计之都”,上次双年展我也参加过一个项目,叫做反规划展览。我从反规划谈起,把设计当成文化、当成产业来对待,我觉得非常好。
深圳既然走在全国前列,同时代表中国社会这个阶段的最好的水平。中国这个社会阶段必然导致中国社会阶段的意识形态、价值观。也就是社会基础决定了我们上层建筑。设计是意识形态的反映,既然如此我不客气说我们有很大的空间,竟景观设计也是如此。我们深圳的景观维护起来成本太高,将来不得不要回到重新认识脚下的土地,深圳本身有非常丰富的自然景观、自然元素、自然材料,但是我们恰恰忘记了他们,用一个很高的成本营造一个虚假的景观。如果深圳需要什么改进的话,就是要回到一个真实的深圳。什么是真实的深圳?上有天,下有地。懂得利用土地上的一切营造我们深圳的景观。这是关于深圳市景观的问题。
第二个问题,关于园博园,它没有逃脱我刚才讲的这些问题。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