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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缺少的正是我们拥有的

2010-11-08 11834 0

  上海世博会城市最佳实践区深圳馆。

  徐红和他的壁画《村上村下》

  上海世博会在持续开放184天后落下了帷幕。看过的没看过的观众都知道世博会,排过队没排过队的设计师都对世博会有点小总结。感受世博,脑耳眼鼻嘴齐参与。几位深圳设计师对于后世博的深圳效应,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心情:我们缺少的正是我们拥有的。我们拥有丰富的传统文化,却习惯性地向外看;深圳有那么多个闪耀的头衔,却无法明确自己的身份;大芬油画村登上了世博的舞台,却还是背负着上不了台面的名声……

  脑风暴:油画解决了大芬的城市病

  大芬就像下一个SOHO

  上海世博园里的深圳展区,300平方米的巨幅观念油画和多媒体装置《大芬丽莎》正被慢慢拆下。507名大芬画工绘制的画板组成了横卧的仿《蒙娜丽莎》油画。大芬丽莎微笑的方向正是意大利博洛尼亚展区。有人曾嘲讽:这是山寨向原创的挑衅!

  深圳馆总策展人孟岩在上海世博会闭幕仪式当晚接受记者采访。谈到深圳馆的争议时说:“很多人都误以为深圳是作为城市馆入驻世博的,不应该选用大芬村来代表深圳。其实深圳只是世博会城市最佳实践区里的一个案例馆。选择大芬村,是因为它是解决深圳城市化进程中城中村问题的典型案例。而深圳30年改革开放的宏大叙事可以通过一个城中村的再生故事折射出来,从中看到过去、现在和未来。”

  在大芬村之前,申报组还提过深圳新CBD、观澜版画基地、深圳罗湖口岸地区、“设计之都”等8个案例,但都遭否决。而大芬案例一提出就通过遴选,原因是它贴切地表达了城市化阶段特定形态——城中村问题的解决方案。这个国际学术热点,让海外观众一看就能懂。

  “我们并不想在展场上摇旗呐喊:深圳无限美好!也不想用最直接的方式展示深圳的一堆好东西。并不是说大芬村代表深圳的光荣,深圳案例馆是在讲述一个故事,其中有美妙也有辛酸,有希望也有迷惑,在反思也在总结经验。观展后,你能看到一个崭新的、不一样的深圳。”孟岩说。

  随着世博会的落幕,深圳馆也收获了来自世界各地观众的留言。“99%的观众认为深圳是个有创意的城市。他们能记住‘深圳’二字,而不是具体的东西。”

  在孟岩看来,大芬村是城中村改造的样板,它也曾污水横流、房屋破烂,但现在没有了黄赌毒,人人有事做,在油画产业上形成完整的链条。这得益于政府的监管和扶植。因此,人们印象中城中村所面临的很多问题其实是城市疏于管理的结果。

  世博之后,大芬的未来在哪里?孟岩说,大芬村最终的结果是融入城市。就像当年艺术家钻进纽约SOHO区,带来了餐厅、时装等产业,将这里变成最贵的地方。大芬也通过油画产业为动力,把这里的城市病都解决了。在政府的培育下,哪怕以后大芬不卖画了,它依然是个有活力的好地方。很多城中村像大芬一样具有这样的产业潜力,并不是都得像岗厦村那样拆除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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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大芬不再受歧视

  “即使是在世博会上得到认同,仍旧有大批人对大芬村嗤之以鼻。”孟岩说。他接触过的看不起大芬村的大致有两类人:一是从没去过的,也包括一些艺术家和文化人,认为里面都是抄袭拷贝,俗不可耐。另一种是很多新兴中产阶级,他们住在连名都不改就拷贝到中国来的加洲风格、澳大利亚住宅或是西班牙风情的高尚社区。想象他们在某个美妙的下午,在山寨的集大成者欧陆小镇上骂大芬村,这样场景挺超现实的。

  以前孟岩也是这种想法,但来到大芬以后,看到村里每个人都在为艺术产业忙碌,老人在聊天,小孩跑来跑去,整个儿一和谐社会。竞标成功大芬美术馆之后,孟岩更是对这个城中村充满了兴趣。“大芬美术馆应该是唯一在城中村里的美术馆,当年政府在规划的时候,就是要将它作为大芬村产业的引擎。它是个综合的文化设施,设置有油画交易市场、美术馆、空中花园工作室,可目前基本上都空着。偶尔有展览的时候,大芬美术馆一楼才会有点人气。这个目前深圳市面积最大的美术馆,建成后完全没有纳入深圳的文化机构系统中去,没有专业美术馆管理机构。基本属于空置的状态。这应该引起反思。”

  孟岩认为,造成大芬美术馆空置现状的是观念问题,很多人认为大芬村上不了台面。但是深圳应该有这个勇气,把油画产业与当代艺术展示并置在一起。“世博会将大芬搬上了国际的台面,这让很多人不舒服。可是,我们看到很多来自国际国内名校的学者和顶级艺术家,一到大芬村就会激动得手舞足蹈,他们会在街边吃肠粉,与当地画家交流,感受原生真实的生活状态。不应让先入为主的中产阶级化的价值观主导我们的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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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世博会捧红的大芬画工

  世博会后的大芬村又恢复了平静。但是参加过世博会的大芬画家们见了世面,有的人在这个平台上被推了出去。徐红就是其中的代表。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这个20多岁的年轻小伙“红”了。当初他在世博会“梦想盒”里写下:我希望在这里开一家画廊。如今他离梦想又近了一步。

  10年前,徐红高中辍学后来到深圳打工还债,在工地上干过,靠临摹卖画度日。今天,他在大芬村有了自己的工作室,名片上印着“画家徐红”。用他的话说是“我饿了十年,终于看到了希望。”

  他在世博会的大芬壁画展上给外国艺术家当助手,在大芬美术馆里与国内挺牛的当代艺术家同展作品。刚来大芬村一年的徐红通过设计比稿,争得了唯一一面留给大芬村画家个人作画的墙壁。他的壁画《村上村下》在宛如窄巷子的墙壁上用速干的涂料喷绘了此次参展的十多位国内外艺术家的创作群像。

  “徐红就是世博会捧红的大芬画家。他出了世博会,就进深圳华·美术馆展览作品。大运会开幕现场百米大型艺术创作,他也被邀请加入。”孟岩说。跟徐红一道的五六位大芬画家,都在世博会上找到了机会。与国际艺术家合作带来观念的转变,他们的未来可能是独立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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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分贝: 不贴标签只讲概念  最高明

  “热闹之后,却很难留下什么了。”平面设计师高鸣在参观完世博会后发出了这样的感叹。他把世博会上的国家馆分成四个层次:第一是直接把场馆变成大卖场的,比如非洲馆和越南馆;第二是直接展出国家特征的,比如中国馆;第三则是用口号观念来统领展馆的,比如日本馆将高科技技术产品汇集到一起;第四类则是高鸣最喜欢的,看似什么具象的东西都没有,实际上展现的是概念,比如英国馆就是站在全人类环境生态的角度思考问题。

  很多观众会认为,英国馆没啥可看的。看花巨资打造的沙特馆和做得特炫目的法国、德国和西班牙馆更好。高鸣认为英国馆是值得细细品味的,它以一种四两拨千斤的方法展现概念。外观设计成一个没有屋顶的开放式公园,插有6万多根纤细的透明亚克力杆,每个杆有不同形态的种子。它别出心裁地设计成一张拆开的包装纸,用递进的方式讲述着低碳环保对人类的影响,一点一点让你认识到环保。

  在高鸣看来,这种方式很有些类似于中国写意艺术,用极简的方式放大概念,这是国家自信的展现。“创意设计不能贴标签,而用恰当的方式找到一个点去表达就足够。城市形象也一样。定位明确对一个城市来说多么重要。如果深圳今天是绅士,明天是雅皮,后天又朋克,那有再多的‘之都’也仍旧是身份模糊!”

  鼻嗅觉:  世博深呼吸  “人文关怀”

  深圳包装设计专家李渔曾参与过上海世博会初期的视觉设计专家团,他曾认真研读了几十本关于世博会的书。“纵览世博会159年历史,不难发现,世博会留下的精神遗产远远大于物质遗产。对于主办国来说,举办世博会的真正目的,在于启迪整整一代人的思维方式。”李渔说。

  就像这一届世博会的口号:城市,让生活更美好。听起来是个结果,其中的过程却复杂。李渔将这个口号转变成设计理念:城市需要有人文关怀的设计。“上海世博会展示的停站时充电的公交车、会吹‘凉雾’的遮阳棚、靠空气‘清理’的垃圾箱,都是从小处着想的表现。世博甚至在公共卫生间比例设置上体现了‘重女轻男’的思路,使男女厕位的比例成为1∶2.5。缩短了排队时间。”李渔举例说,人文关怀应该是上海世博会的最高原则。

  当然,上海世博会仍有欠缺,李渔曾质疑:上海世博会大部分时间烈日炎炎,为什么不能考虑避开高温烈日而改为夜间同时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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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评说:  绿在  噱头与真实之间

  转了一圈上海世博会,环境艺术设计师明光华给绿色节能环保这样的点评:绿色建筑还是在噱头和真实之间。

  本届世博会的建筑,几乎百分之百打出“绿色节能”牌。“可是其中能有几个是真‘绿’?在原本“不健康”的设计基础上增加补救措施、把巨大的消耗转移到建筑材料的生产过程之中算绿色节能吗?有了太阳能、地源热泵、水处理的建筑就绿色吗?建筑本身的设计恰恰是被刻意忽略的关键。”

  明光华比较认同:就地取材。因地制宜地使用材料是绿色建筑的基础。马来西亚产橡胶,马来西亚馆的屋顶就用橡胶合成材料做成;葡萄牙馆用可回收的软木建成外立墙;加拿大馆外墙被温室植物覆盖。“还有西班牙馆的竹屋,外墙用了竹子。竹子在中国很多,生长周期快,有很好的保温作用,应该说是最好的低碳建筑材料。可是现在的中国建筑却很少用到。”明光华说。

  他认为,世博把世界各地不同风格、不同材料的建筑都摆在我们的面前,中国却在学习着国外的建筑方式,全用钢筋水泥。哪怕是一些偏远的农村。我们失去了自己的风格,这是对本地材料极不信任的结果。所谓竹子易燃有安全隐患等问题,技术上完全可以解决。

  “深圳城市风貌到底是什么风格?真说不上来。深圳是亚热带海洋性气候,可是当地的灌木乔木等植被却被清一色地换成了热带植物。”明光华说,“深圳在迅速城市化的过程中也付出了代价。滨海大道把南山与市区连接得更近,却失去了很多红树林。拥挤的城市交通把自行车道挤兑了出去。”

  明光华谈到上海世博会荷兰馆中的案例。荷兰自行车之城欧登赛是解决城市交通问题的榜样。他说:“欧登赛是个老城,但它用自行车加轨道交通的立体方式来布局。深圳是否可以借鉴将汽车放在高架上,轨道交通放地下,人、自行车道和花园放在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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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望眼:  外国馆  尽是中国元素

  比较近几届世博会,包装设计师李渔发现一个共性:中国元素运用进了各国场馆设计中。在上海世博会,西班牙馆用不同颜色的藤条板抽象拼搭出了“日”、“月”、“友”等汉字,表达设计师对中国文化的理解。波兰馆则用仿若中国民间剪纸的镂空花纹外观,让光线穿过镂空营造明暗错落的效果。荷兰馆的“快乐街”特意摆成了中国传统中的幸运数字“8”字形。“回看前几届世博会,中国的秦砖汉瓦、剪纸工艺等元素都能看到,甚至在展馆中运用了周易八卦布局。这就不仅仅是迎合,而是学习了。”李渔对此深有感触。

  “当中国设计师都在学习模仿国外、以拿个洋人颁的奖为自豪时,外国设计师却在静静发掘中国的传统文化元素。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只是我们还没有把最精华的东西挖掘出来,就抛在了一边。”世博会更坚定了李渔追寻有中国文化传统意境的设计方向。

   深圳室内设计师琚宾参与了世博育乐湾体验项目中的医药馆外观设计。这个体验项目构造成了一个小型社会,有公安局、学校、医院等,14位来自不同国家的设计师参与设计。琚宾采用了中国水墨形式。透明水晶管在建筑外表缠绕,黑、灰、透明的水流过三根管道时,会产生色彩的交换,形成富有生命力的动态外观。

  在与别国设计师一起合作时,琚宾对欧洲国家在建筑技术细节上的追求感到汗颜。他说:“中国有那么好的工人队伍,却只是停留在粗加工阶段。没有相关行业的技术创新支持,再好的设计都只能漂浮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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