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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中国 实现美国梦

2012-06-21 12353 0
  在过去的3年内,外国建筑师和设计师大量涌进中国,以逃避国内的经济危机,并且将他们的希望与中国的爆炸性的增长联系在一起。

从美国来到哈尔滨的工地
  
  丹尼尔-吉伦(Daniel Gillen)有恐高症。但这个年轻的美国建筑师直到开始登高才告诉我。在中国东北部的一个建筑工地,我们一道爬上了一个建筑楼梯,穿过一幢未完工的建筑物的弧形的屋顶。

  这是在二月末的一个寒冷的日子,气温达到零下15度。这个起伏的钢铁屋顶的表面,使人感觉到像走在一片冰冻的海浪之上。在这样的高度的屋顶行走,一旦失足,有可能被摔得粉身碎骨。


1、美国建筑师丹尼尔-吉伦在未完工的哈尔滨木雕博物馆。

  吉伦带着一种紧张的微笑说:“在美国,我们绝对不敢做这种危险动作。”

  我和吉伦在屋顶上眺望,两年前还不存在的一座巨大的新城市展现在眼前。一排一排的20层公寓楼向各个方向幅射,给人以单调、乏味的感觉。有数百幢楼几乎全是空着的。

  32岁的吉伦说:“两年前,我第一次来这里,这儿还是一片建筑吊车林立的田野。”现在,位于哈尔滨郊区的这片农田,变成了在中国涌现的无数个小城镇之一。吉伦说:“站在这儿,你不得不对中国能做到的事情望而生畏。”

  吉伦的黑色皮靴下面的这幢建筑物引起了我的好奇心。这是一幢异想天开的,用不锈钢做外壳的660英尺长的管状建筑物。它的名字是“哈尔滨木雕博物馆”(Harbin Wood Sculpture Museum)。这是吉伦的老板马岩松(Ma Yansong)及其在北京的MAD Architects建筑事务所的团队的建筑想象物。

  这幢建筑物的设计,激发了人们对自然界事物的想象。它像一座冰山,或一段漂木,但它是有背景的。我不禁想象,它就象一艘闪闪发光的太空船,出乎意料地降落在一个陌生的城市。

  在这个方面,吉伦也是与环境一致的。他剃着光头,肌肉发达,戴着很粗的银指环,使他在中国的这个位于北部边陲的城市显得有些怪异。在2008年的12月份,吉伦被纽约的渐近线建筑事务所(Asymptote Architecture)解雇。他呆在他的在布鲁克林的公寓里,试图避开“绝望的气氛”。

  由于金融危机的影响,许多新的建筑项目停止,6个月过去了,吉伦仍然没有找到工作。吉伦发出了数十份简历,但没有得到回音。初夏,他在一个设计网站上发现MAD Architects建筑事务所在招工。他对我说:“这家公司的缩写字母似乎在说:‘中国不是我要去的地方。’”在MAD Architects建筑事务所,开始薪水只有他在纽约能挣的一半。但工作难找,吉伦决定去应聘。

  在这个博物馆的倾斜的屋顶上,吉伦极力控制住他对登高的恐惧。他对他的好运气感到高兴。他说:“这种项目,今天可能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不会建设。”如果他不来到距离家乡上万公里的地方,就不可能找到这样的工作机会。

将希望与中国的增长联系在一起

  在过去的3年内,外国建筑师和设计师大量涌进中国,以逃避国内的经济危机,并且将他们的希望与中国的爆炸性的增长联系在一起。毕竟,这是麦肯锡公司(McKinsey & Company)预测在今后20年内,要建造50,000座摩天楼的地方。这个建筑面积相当于10座纽约城。

  吉伦在2009年年中到达中国时,MAD Architects建筑事务所的工作人员几乎全是中国大陆的人。现在,吉伦的50个同事,接近一半是外国人。他们是来至荷兰、德国、比利时、西班牙、哥伦比亚、日本和泰国的设计师。吉伦说:“经济危机,是每个人考虑来中国的一个重要因素。”


2、MAD Architects建筑事务所在哈尔滨设计的一个艺术项目的实体模型。

  全球经济运作图画似乎翻了过来,不是美国工人的工作位置损失给了中国工人,而是中国为外国建筑师提供工作位置。甚至更令人惊奇的是,中国需要大量的外国建筑师,并且办理许可证非常方便。

  在中国,许多新的城市如雨后春笋般地出现,国际建筑师可以自由地发挥他们的才能,实验先进的设计,采用绿色技术。由于中国的至上而下的管理制度,计划容易变为现实,能够很快地批准大型项目,仅在几年之内便能建成并投入使用。

  当然,对于国际建筑师来说,中国并不是一个新地方。许多美国著名的建筑公司,已在中国开设办事处10年或更长的时间。中国几乎所有的地标性现代建筑物,都是外国人设计的。它们有国家体育场、“鸟巢”(瑞士的赫尔佐格和德梅隆设计的)、中国中央电视台(由荷兰建筑师雷姆-库哈斯设计)。还有128层的“上海大厦”(Shanghai Tower),由旧金山的金斯勒建筑事务所(Gensler)设计。这个项目在2014年完工时,将是世界上第二高度的建筑。

  新来到中国的建筑师,并不是受到邀请或出于对中国的好奇心,他们是需要工作。正如北美的坤龙设计公司(Cannon Design)中国办事处的负责人迈克尔-滕基(Michael Tunkey)所说的,他们是“来自经济危机的难民”。

  中国扩展的规模和速度,是那些外国建筑师在他们本国从未见到过的。受经济发展和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城市化的刺激,在过去的20年内,大约有3亿中国人成为城市居民。这种繁荣迅速地改变了北京、上海和深圳周围的东部沿海地区的面貌。

  现在,最快的增长发生在中国的内陆或在它的西部城市的边缘。有哈尔滨、长沙、成都和数十个其他城市。43岁的建筑师曼纽尔-桑切斯-维拉(Manuel Sanchez-Vera)说:“这使我感到震惊。”两年前,他关闭了自己在马德里的建筑事务所,在上海加入了一家中等规模的澳大利亚建筑事务所。他说:“我刚接到为一个城市设计医院的会议的通知。在今后几年内,这个城市的人口将从400万增加到1,000万。你怎样为这种爆炸性的增长设计?”

  对这个问题的主要答案是:快速和便宜。尽管一些公共项目,例如吉伦工作的博物馆,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在中国,大多数外国建筑师是设计办公楼、住房、医院和购物中心。设计这些项目的创造性是与利润密切相关的。

迈耶成了概论设计师

  尽管现在的项目很多,实际上,这些工作是早已存在的。还有一种更深的忧虑:我在哈尔滨和别的地方看到的这些空置的住房,表明中国的建设热潮可能已越过了它的顶峰。

  然而,在目前,吉伦认为没有更好的选择。他说:“我是一个建筑师,我喜欢建筑工作。而中国是一个有建筑工作的地方。”

  2008年12月份,正好是吉伦在布鲁克林加入失业队伍的时间,另一个名叫亚当-迈耶(Adam Mayer)的年青美国建筑师在旧金山失去了他的工作。26的亚当-迈耶在参加SOM建筑事务所一年之后,收到了他的解雇通知书。


3、2012年“普利兹克奖”获得者王澍设计的“宁波历史博物馆”。

  这件事对迈耶的打击很大。迈耶毕业于南加州大学,能说会道,善于交际。他渴望在SOM建筑事务所工作。SOM是一家著名的建筑公司,其设置在旧金山的办事处距离迈耶在硅谷的家不远。

  然而与吉伦不同,迈耶不看好发送自荐信,对经济复苏也不抱希望。他对我说:“我不再忧虑找工作的问题。因为我的大学同学都难以找到工作。而SOM的绘图板上的项目似乎都在中国。于是我买了一张去北京的机票。我不怕失去什么。”

  迈耶不会讲普通话。并且,像许多设计师一样,他还没有通过获取正式建筑师许可证的严格考试。迈耶说:“在美国,从法律上说,我还不能称自己为建筑师。但在中国,这不成 问题。”

  到达北京4个月之后,迈耶在一家新加坡大公司弄到一份全职工作。这家公司在中国各地都有办事处。由于工作需要,迈耶不得不转移到中国西部大开发运动的前线城市——四川的省会成都。

  在这家新加坡公司的成都办事处的办公楼里,有大约300名中国工作人员。大多数是有海外护照的华人,仅有少数能讲英语。除了迈耶,仅有一个西方人——一个年青的阿根廷设计师。

  迈耶在旧金山的SOM办事处工作的一年,他主要是为一幢建筑工作,是一名下级工作人员。而在成都,他的老板要求他为一系列大型项目准备概念设计。这些项目包括在成都中心的一个150万平方英尺的再开发区;为中国最大的住房开发商设计一个巨大的新的住宅区;甚至为成都的城市规划局设计一个新的总部大楼。迈耶说:“我有许多创新自主 权。如果你问从大学毕业的建筑师,他们全都说希望做概念设计师。所以,首次做这种工作是非同寻常的。”

  工作的节奏是非常“残酷的”。从一个月设计一个或两个项目开始,迈耶很快能够每周拿出一个大型概念设计。迈耶说:“最后期限的规定似乎发疯。有时,我们不得不三天完成一个250,000平方米的项目。”

  即使如此,他的中国同事能做出更多的项目。迈耶说:“在纯粹的产量方面,本地工作人员工作更快,并且比我在美国看到的任何人更有效率。”——纵然有一些完全从书本上照抄设计也不感到惭愧的例子。

  迈耶的工作应当是创新性的。在中国,他被雇用,是因为相信他能进行设计和创新。因为许多中国人习惯于将威望与一个外国名字联系在一起。(迈耶不止一次被邀请默不出声地坐在与客户谈判的会议上,他对所讨论的有关项目一无所知。)

  迈耶帮助创造了一些出色的设计——包括为一个政府拥有的出版社总部所做的设计。其设计灵感来自古代中国的纸卷轴。尽管这样,设计的要求总是“大而华丽”。迈耶回忆,在城市规划局的一个会议上,一个官员要求他们:“为我们设计一个地标性的建筑,它要非常突出和引人注目。”

  迈耶说,中国要想超越它作为世界工厂的角色,是看它能否进行创新。这个问题不仅仅是一个强调抽象思维技巧的教育体系问题,也是涉及强迫开发商尽可能又快又赚钱地建设的压力问题。

  迈耶说,尽管口头上强调创新,经常的情况是千篇一律地开发,使中国的城市非常相似和非常难看。他说:“设计创新需要时间,但在中国没有充裕的时间。”

吉伦希望继续留在中国

  在二月的一个早上,丹尼尔-吉伦领我参观了MAD Architects建筑事务所在北京的开敞式平面布置工作室。这个工作室在一个小巷里,占有一个废弃的印刷厂的最高两层楼。一些中国和外国的建筑师正在一种几乎是墓地般寂静的环境中工作。他们的旁边,是许多项目的模型。在第二层楼的一端,有一个为重庆设计的扭曲的、分层的摩天楼模型;另一个是一个歌剧院的和表演艺术中心的横截面模型。吉伦在哈尔滨参与了这两个项目的建设。

  不过,在这个工作室的中心部位,是一个普通的中国“图腾”——一个乒乓球桌。不久前,喜欢乒乓球运动的吉伦组织了一场工作室乒乓球联赛,冠军的奖品是一个iPad苹果电脑。

  当吉伦盲目地闯入中国的时候,除了创始人马岩松,他对MAD Architects建筑事务所知之甚少。现在37岁的马岩松是一颗冉冉上升的明星。马岩松在耶鲁大学培训过,并且师从英国建筑师扎哈-哈迪德。他以作为中国第一个赢得外国竞争项目(多伦多梦露大厦,Absolute Towers)的建筑师而著名。


4、斯蒂文-霍尔建筑事务所(Steven Holl Architects)在深圳设计的建筑。

  马岩松经历证明,中国人将作为一支有创新力的建筑队伍登上世界舞台。进一步的证据是另一个中国建筑师王澍(Wang Shu)获得2012年“普利兹克建筑奖”。

  马岩松和吉伦的办公桌都在一个工作区,彼此相距几英尺。但在吉伦的办公桌上的许多蓝图,显示了这个美国人担任的角色。吉伦是作为设计师雇用的。他现在监督马岩松的楼房建筑。

  吉伦说:“我是一个‘行刑者’。我要完成的任务是,不让我的老板或客户不满意。”“哈尔滨木雕博物馆”的客户是当地政府。吉伦说:“这种至上而下的体系,能使事情非常简单。领导者说:我需要它,你就建造它,事情就定了。你不用担心这个造价昂贵的博物馆能售出多少门票。”

  一个在中国从事过几个大型项目的外国建筑师说:“这些项目是建筑的‘路易-威登手提袋’。每个城市都想要一个。”

  由于外国建筑师继续涌来中国,增加了工作岗位和建筑业务的竞争。一些国际建筑事务 所甚至开始以虚报低价投标的办法,以获取进入市场的路径。驻上海的荷兰建筑师达恩-罗格文(Daan Roggeveen)说,这种做法是在“扼杀这儿的西方事务所。”同时,中国和外国的建筑事务所一样,都在使它们的职员地方化。他们都在削减成本,培养新一代中国建筑师,其中有很多人在国外接受过培训。

  亚当-迈耶前不久离开成都,回到加利福亚。他对记者说:“我肯定会回到中国。”他现在为了考取资格证书加紧复习和准备。这将最终使他在美国可以称自己为建筑师。

  距离哈尔滨几英里的木雕博物馆,将是在冰冻的松花江河畔出现的一座标志性文化建筑。当它完工之后,这个“哈尔滨文化岛”(Harbin Cultural Island )、加上我在MAD Architects建筑事务所工作室看到的歌剧院和表演艺术中心的模型,将像三座冰雪覆盖的山头。正在检查工程进度和质量的吉伦说:“三年前,我根本没有听说过哈尔滨这个名字。”

  当我们爬上这个建筑场地的高处的时候——我们一再登上这样的高度,我似乎对吉伦在中国的工作,从计划的一年延长到几乎三年的原因有了理解。他说,以前在纽约的一家建筑公司工作,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做的概念设计,但从来没有投入建设。当我问他在中国可能逗留多久时,他微笑着说:“那要看纽约房地产市场的情况怎样。”

  当冬天的太阳快要沉下地平线时,吉伦围着建造了一半的剧院走着。他把这个项目称作“一个新生的婴儿”。他说:“我现在的工作不错。我不知道中国的增长速度是否可以持续下去,但是只要有可能,我就要留在这里。”


5、MAD Architects建筑事务所为重庆设计的项目实体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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