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戴昆的那天,北京阳光晴好。上午的太阳通过戴昆办公室的大窗照进来,投射在长长的工作桌的一角——这一角,就是戴昆的办公桌。戴昆穿着红色的格纹马甲,左耳戴着一枚很大的钻石耳钉。“可能年龄越大也就越放肆了,现在我一直就穿成自己最喜欢的样子,这样会很有安全感。”
天晴、气朗,听戴昆侃侃而谈。
——A型血处女座的设计师——
“我是一个很典型的A型血处女座”
当得知自己是A型血的时候,戴昆还挺郁闷的,“据说B型血的人更有艺术感觉。”但后来,他慢慢意识到,天分不是最重要的。“在设计领域,我一定不是那种特别有天分的、出类拔萃的设计师。但有些设计师可能很有天分,却与社会隔绝了。我喜欢和社会连接紧密,和劳动人民在一起。”
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时,单位里会蹬三轮的没几个,戴昆就是其中一个。上大学的时候学会蹬三轮,工作闲暇的时候,他就陪着那些供应所晒图的师傅一起搬东西。“有人觉得建筑师就是特别崇高的一个职业,有的可以做有的不应该做;但我自己比较放松,听郭德纲,吃个炸酱面就很开心了。”
同时,戴昆还是处女座。“特别是对别人要求完美主义,对自己的要求其实没有那么高,所以和我共事的一些小伙伴压力还挺大的(笑)。”在创基金之中,十个创始人里面有四个都是处女座,“可能在做事态度上确实会有一些不同。我A型血和处女座的特质都有,是吃苦耐劳型的。”
——看过传奇 便不奢求成为大师——
“那是一个非常精英的环境,它完全改变了我对这个社会和这个行业的认知”
戴昆自认为能够走上设计之路,有一定的运气成分在。考上建筑系,学了设计,毕业时刚好赶上学校实行“双轨制”(既分配工作和也可自行找工作),戴昆就成为了第一批去“找工作”的人:“当时我就想要自己去找工作,有种恶狠狠的想闯荡一下的心态。”
凭着实力、努力加上运气,戴昆终于好事多磨地进入了北京市建筑设计研究院工作。“从现在来看,当时这个举动完全改变了我的一生”。这一人生转折点给了戴昆很大的启示,直到现在他也一直主张:“年轻的学生毕业后要尽可能去一个自己能进去的、最好的、最正规的单位,不要看收入、待遇等东西。环境之间的差异是非常大的,完全能够改变人的一生。”
由于戴昆去设计院报到的早,被临时安排在在人事处帮忙整理资料。在整理档案的过程中,戴昆在设计院涵盖半个中国建筑设计史的丰厚史料中,收获了很多特别的故事和思考。他仍然记得,翻到过一张上世纪四十年代的老照片,上面的女士身着短猎装、长筒靴,相当英姿飒爽。人事处的前辈告诉戴昆,这是一位极其优秀的女建筑师,曾是莱特事务所的合伙人,建国后想投入祖国建设,就回国来到了设计院工作;还记得翻到了一位老先生的照片,老先生相貌平平,看起来并无特别。但人事处的前辈又告诉他,这位先生年轻时曾参加一个重大的建筑竞赛并拔得头筹,由此一位外国公主爱上了这位先生,并且坚持要嫁给他……
每一张照片背后都有一段动人的故事,这些故事也许都没有“然后”,但都透着浓重的传奇色彩。故事的主人公们通晓多国语言、文化底蕴厚重,探索他们的故事是一个深不见底的过程。“这些大师的人生经历很多都相当传奇,可以说那是我就放弃了所谓的‘大师梦’,是因为已经见识到太多的人,他们甚至在当时都不算是“大师”,但他们知识储备之大、能力范畴之宽,在今天这个浮躁的社会中,我们花再多时间也达不到那个程度。”
“我很感激曾经在那样一个环境学习和成长,让我分辨出学术上专注和浮躁,是怎样不同的状态。”
——别把设计当回事——
“你表现得太认真,看上去就不像个天才了”
戴昆颇为“自黑”地说,估计在很多人眼中,“我说话比较容易得罪人。身边的人开始都不会太喜欢我,但通常过了比较长时间后,很多人会发现其实我也不坏。”
戴昆的朋友圈和微博,很多都是一针见血的针砭。前两天他在朋友圈调侃一位朋友,给他留言说:“你别表现得太认真了,看上去就不像个天才了。”说完戴昆自己也笑了。“如果我们任何时候都在认真思考、都在苦苦探寻,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呢?”越是表现,就越是缺乏。真正的思考和学习,应该是随时随地轻松流流露出来的。“那些大师做学问的过程,可能真的就是听着个半导体、嗑着个瓜子就把书给写完了。”
“我对设计这件事没有寄予太高的期望,我并不把设计当做一件非常特别的事,因为我清楚,再宏伟的建筑,建造的过程也都是平常的工作。每个人从事一个职业都可以有其底线和追求,但没必要把职业过度崇高化。”
“太把设计当一回事,过程中已没有乐趣,反而会做不好。”戴昆不愿做脱离本质的设计,有强烈的自我精神固然是好的,但他认为真正的生活是需要物欲、需要舒适、需要安全感的,而设计师这个职业就是帮助别人实现这种生活。“如果把居住环境设计得像仙境一样,那还怎么在里面嗑瓜子啊?”
——幸福就是放肆——
“我在北京生活了二十多年,但根本不知道北京哪里有好吃好玩的地方。因为我生活的乐趣就在于办公室和家之间”
有时候戴昆自己也会自省一下,觉得自己的状态有时候“过于放肆了”,但自省过后,他还是继续做着自己。“我不会把自己桎梏在一个什么圈子里,我专心做自己的事情,也就成为了一个无法回避的存在。”
不擅长人情世故、不在意旁人的眼光,这让戴昆可以省去大量精力,有特别多的时间投入到喜欢做的事情上。周一到周五,戴昆完全处于工作状态,“可以做掉别人好几倍的工作”;周末他就背个小包回家陪老婆儿子,别的什么都不想。“这种简单而规律的循环,是我觉得特别幸福的一个状态。”
——现在 是最好的时光——
“我刚刚进入最好的阶段”
戴昆觉得,设计师45岁-55岁是最好的阶段,很多事情欲速则不达,没到这个阶段时是很难理解的。而他自己,则刚刚进入这个最好的阶段。保持与享受当下,是戴昆现在最愿意去做的事情。“成熟就是在当下的生活中找到幸福感”。
真实、幸福,是戴昆总是在重复到的词汇。戴昆总说,他作为70后这一辈人,小时候物质非常匮乏,所以如今就很容易获得很大的满足。可以感觉到,戴昆是真正的在感受着幸福。不拿别人的标准衡量自己、不盯着永远追不上的人,是他保持单纯与幸福的平衡心态,“我差不多是在努力接受自己的状态,并感受到幸福。同时我希望自己能活得再透明一点、单纯一点,对自己拥有的东西心存感激。”
“我现在戴了一个耳钉,是因为在45岁生日的时候,我太太买了送我的。如果不是她送给我的话,我觉得自己很难有勇气去打一个耳洞。”很多人觉得戴昆有个性,他笑言:“其实我经常说,这恐怕与我太太的尺度控制有关吧?”戴昆说,非常感谢太太和家人,如此包容的让他可以把大部分时间泡在工作里。
——有直觉 更要有坚持——
“我只是相信,坚持肯定是能出结果的”
在工作上,戴昆觉得自己是以直觉取胜。“我是一个没太多计划的人,很多事情本身也计划不了。我做事情基本上都是凭直觉,我的直觉有时候还挺准的。”
直觉是与生俱来的,但对戴昆来讲,更是来源于平时的大量思考生成的自然反应,是一个日积月累的过程。他举了个例子,从去年开始有大量的设计师和设计公司开始投入产品设计,就像时尚流行一样。但戴昆的公司从2009年起就开始研究产品设计了。“有人会说你挺厉害的啊那么早就做了布局和投入,但其实我就是很简单地搭建并随着自己直觉的方向在坚持做。我只是相信,这种坚持肯定是能出结果的。”
做产品,是一个长期投入、缓慢产出的过程。戴昆对现在的市场状态感到担忧,“很多年轻人做产品的心态已经变了,为了追求快速的收获就只看重营销宣传,到最后产品销售和产品设计的商业行为都变得不再重要,沦为作秀的工具——一个设计卖不掉,还有多大意义呢?”
不管是做产品还是做其他的设计,都需要持续的投入和坚持。这个学习和积累的过程也许会很多年。戴昆笑说,如果是一个特别有计划、有期许的人来做这件事,可能到中间就会放弃了,因为根本看不到希望,“都赔到了第三年为什么还要赔下去?”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对这件事情有兴趣和乐趣,才可以不计代价地坚持下去。
“有条件的话,一个人能够跟随着自己的直觉来工作和生活,真是一件挺幸福的事情。”